了暮色，对面山上没有灯光，一片黝黑，白塔已经隐身在暗中，塔尖部位还能显出一点轮廓。赵洁的话得平静而干脆，没有一点拖泥带水。张二胡感到她身上那种熟悉的气质又来了，一种骨子里的硬气。

“洁，我们这样一摊牌，有可能激怒笑嘻罗汉，他会认为我们不把他放在眼里，存心要跟他对着干。他完全有可能以此为由，不让你演女一号，你这样做值得吗？”

60年代末期，“革”已经把人们搞疲了。城市的老百姓远离政治中心，运动热情大大降温，对运动本身也厌倦了，逍遥了，消失有年的麻将悄然在社会上兴起。公共场所虽然还见不到，但很多家庭都开始自娱自乐打麻将，朋友圈子里也慢慢盛行起来，话间也带出打麻将的用语。

“牌都扣在他手上，我们无论咋个出牌，都和不了，还不如大家不和，烂在手上。”

赵洁这样，是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同书记、团长、张二胡打麻将，彼此都把对方的牌看得明明白白。她明白对家书记的手上有啥牌，算盘是如何打的。书记就是想用出演女一号这一张牌，来逼使她就范，她要答应了，书记马上就能和牌。上家张二胡手中的牌，对书记构不成制约，在书记眼中张二胡无足轻重。张二胡的牌对自己也没有帮助，出得不好，还会搅局添乱。下家团长手中的牌也牵制不了书记，书记和团长彼此心中都明白，在剧团里是书记这个一把手了算的。自己要想“和”出演女一号这把牌，除非对书记的要求打出“同意”这张牌，之外的一切办法都无济于事。一旦打出这张牌，那就意味着三家都输了，而书记一家赢了。这是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牌局。

“这样……这样行吗？”张二胡语气很迟疑。

“如果他不让我去跟那个老头，仍让我演女一号，我当然高兴并感激他。但如果，我不按照他的想法去跟那个老头，就不让我演女一号。那么，我的态度很明确，绝不退这一步，宁愿不演，也不去跟那个老头。”赵洁的话仍然平静干脆。

孟春时节，乍暖还寒。江风袭来，凉意阵阵，赵洁感到一阵寒意，忍不住哆嗦一下。张二胡忙脱下外衣披在赵洁身上，：

“江边凉，洁，我们回吧。”

“要得。”

两人从江边站起身，慢慢往回走。

张二胡晓得赵洁是一个有主意的人。自己的劝告也未必管用，没再往下，同意按赵洁的办法试一下。他想试一试也是可以的，不行的话再按照大史的方法做也来得及，就：

“既然这样，我们就跟他摊牌！那就照你的试试，看他咋个。你先不要出面，明天我就去找书记。”

张二胡被赵的情绪一感染，自己的傲劲也上来了，心想这只不过是试一试，忘了朋友们再三劝他千万不要硬顶的话。

另外，张二胡也怕夜长梦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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