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沉寂了多久，匍匐在脚下的那一团阴影又缩短了一些，接近正午的阳光格外猛烈，即使是站在树荫底下，也热得有些受不了。

筱白栀的小鼻子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，打算回竹屋歇凉，刚一转身，还没挪步，身后便传来了赤珀闷闷的声音：“小小栀，对不起。”

“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？”难道是因为明知道我喜欢吃肉，却故意给我买了白米粥，良心发现了吗？应该不至于吧……

筱白栀有些摸不着头脑，又转过身来，看向一脸懊丧的赤珀。

“对不起！对不起……”赤珀跟个复读机似的重复了好几遍，焉头耷脑地跪了下来，“其实我已经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。”

“？？？”什么时候的事？我怎么不知道？

筱白栀瞪大了被阳光刺得微眯的小眼睛，一瞧见他双膝跪地，心底便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，连忙后退了好几步，离他远远的。

“我曾经对你动过杀心，”赤珀垂着头，让人看不到眼底的情绪，自顾自地坦诚道来，“在魔尊殿时，你突然出现，我还以为是上界派来消灭我这个大魔头的，因为我是幻灵大陆修为最高的人，如果不是来自仙境的仙人，不可能做得到无声无息地跟着我，还躲得过神识的探查。”

“那时候，我就想着不如先动手，看看能不能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，但没想到在一瞬间我感应到了与师父极为相似的灵魂气息，恍惚间，我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师父，以为师父回来了，才收回了已经备好的杀招。”

“可即使再怎么相似，也只是相似度高而已，只要我仔细分辨就能看出区别，因为师父是元婴修士，经历过两次劫雷淬体，在身体得到淬炼的同时，魂魄也会变得更加强韧，也就是说，师父的魂力远超常人，而你的魂力跟普通人的差别不大，甚至还要弱一些，所以我可以判断出你不是师父。”

“但就算是双胞胎，灵魂气息也不可能那么相近，因此我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――会不会是哪个渡劫失败、想要夺舍重生的老怪物为了修复受损的魂体，在不久前吞噬了师父快要消散的三魂七魄，才会变得如此相似，还拥有师父的部分记忆，知道我是谁，跑到魔界找我，或许是想要冒充我的师父寻求庇护，于是我又设法试探了你一回。”

“就是你第二次抱我的时候对吧？怪不得我当时总觉得好像感受到了杀气，还以为是错觉来着……”

筱白栀本着“不随意打断别人说话”的良好素养，愣是在火辣辣的阳光下忍耐了许久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。

她不过是一个连军训都没经历过的“特级宅女”，可受不了这明晃晃的大太阳，再这么曝晒下去，怕是要变成一条“货真价实的大咸鱼”了！

于是乎，筱白栀往缩成一团的树荫那挪了挪，斜倚在树干上，与跪坐在地的赤珀共享这最后的阴凉。

“对！不是错觉！你的感觉是对的……若是你当时有能力破除我刻意施展的初等定身术的话，我很可能真的会动手杀了你，”赤珀攥紧了双拳，血色的眸底隐约有暗流涌动，隐含着丝丝戾气，“小小栀，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，告诉你这些，是希望你能看清真正的我。”

面对赤珀的“真诚坦白”，筱白栀只是歪了歪小脑袋，不发一语，俨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。

“筱白栀，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吗？”赤珀蓦然抬头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，眼底的戾气便被这闪耀的光芒盖了过去。

刚开始时，他的确很想骗骗自己，而且是最好一直骗下去，就当作他日思夜想的师父真的回来了，以解相思之苦。

可他终究还是无法心安理得地自欺欺人，更何况，这对筱白栀来说，太不公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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