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到宋境生活的还习惯吗？”禹边云了解耶律宓的脾气，只与她谈论生活上的话题。

“习惯得很。”耶律宓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，懒洋洋牵着马答道。距离阿保机时代早有二百年，此时的契丹人除了服饰、发型和语言，其他生活习惯大体上已经和汉人别无二致了，甚至契丹人也过正旦、放鞭炮。当代专家学者们管这叫同化。

禹边云随口问道：“既然习惯，为何我见你与汉人同伴相处不睦啊？”

耶律宓冷笑一声：“岂止是于汉人不睦，女真人我也看不惯。”她指的自然是温迪罕扬古。废话，女真人灭了辽国，就算你统治了几十年，心理上终究是排斥的。

禹边云笑道：“耶律娘子，你可万不能一直这样啊。如今我们现在是一起共事，相处和睦才能万事顺利，不是么？”

“共事？”耶律宓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，“共什么事？”

“自然是，”禹边云悄声说道，“平反呐。”

“平你宋人的反，与我有何干系？”耶律宓翻了个白眼，很是不以为然，“若真让我看，宋境三日一小反，五日一大反，伏尸千里，血流漂杵，那我做梦都能笑醒。”

禹边云表情尴尬，干笑一声道：“这话留心点说，两淮一带忠义社势力庞大……”

“忠义社是打金人的，与我契丹何干？”

禹边云摇头笑笑，心想这句句不让的劲头，倒真像自己家的小女儿。

“尝听闻契丹人笃信释教，怎料耶律娘子句句如刀，辛辣狠毒？”

耶律宓道：“在我眼里，异族皆是牛鬼蛇神，降妖除魔，定可修成正果，晋位罗汉。”

非我族类、其心必异，这句话汉人讲得，他族人也讲得。

“瞧我千万汉人，讲礼义，知廉耻，懂孝悌，守忠信。绵延数千年至今，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妖魔了呢？”

耶律宓冷冷笑道：“禹先生你口中的八条，不见得就是他族的道义；同样，我契丹人的道义，你汉人也未必能做到。佛陀教诲，我铭记于心，日夜揣摩。何以玄奘偷渡出关，十数载磨难，方得三藏真经；而悍匪凶徒，只要放下屠刀就可立地成佛？”

不待禹边云细想，耶律宓就继续说道：“所谓众生平等。你汉人素来以中国华族自居，视他族为蛮夷，却不知那一身宽袍大袖在我眼中何等可笑？即便沦丧半壁山河，谈及他族，依旧三句不离戎狄。你们就是这世上不平等的最大创造者，如是观之，汉人岂不是最大最恶的妖魔？”

话已至此，禹边云只觉耶律宓所言支离破碎，强辩说辞，既然这样，反驳也毫无意义，只是轻笑道：“若如你所说，世上还有更大更恶的妖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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