晁公馆的客厅内灯火通明，正有两人坐在沙发中促膝长谈，面前杯子中的茶水已见清淡，可见两人谈了许久。

居中的长沙发中坐着一位身着便装的五十多岁长者，不知是因了岁月的蹉跎，还是饱经了世事的沧桑，他的额头已被刻上几道深深的印痕，一双眼睛的神光显得有点黯淡，只是偶尔还能流露出昔日精湛的光彩。他，便是晁氏集团的当家人——晁陪天。

晁陪天拿起烟灰缸沿搁着的粗粗的雪茄，用力抽了两口，深深吸进腹中，然后缓慢地任由蓝蓝的烟雾从口腔弥漫而出，烟雾不断变幻着形状袅袅升起，随后飘散开去。

晁陪天头枕着沙发靠背，茫然地看着蓝烟由浓变淡，到了天花板时渺无踪迹，目光也渐渐变得空洞茫然。他想起了方才两人议过的话题，又重新勾起内心那无尽的愧疚和伤痛。

坐着一边的那人心痛的看着晁陪天脸上越来越浓的悔恨和思念，嘴唇张了几张，又将话咽了回去。

“沐恩这孩子，怎么到了这般时候还不归来。”

过了许久，晁陪天长叹一声，直起身子，又将雪茄烟搁在烟灰缸沿，抬头向大厅外看了一眼，自言自语道。

“也许是明天要出远门，去处理一些事情吧。”晁陪天身边坐着的那人解释道。

“嗯。”晁陪天点点头，又将身子靠进沙发中。

“大哥，沐恩也不小了，知道事轻事重，你也就不必操那么多心了。想当年你我兄弟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，明知道天亮就要提着脑袋去干事儿，今晚不依旧开怀畅饮，慷慨而歌，置生死于度外的么！”

坐在晁陪天身边的是他一块儿出生入死，被他视为左膀右臂的结拜兄弟，姓石名云鹏。

石云鹏说出话来不急不躁，显示出平时的修养，他的话语虽轻，但却有着十分的气概在大厅中回响，感染着室内的气氛，饱含着对昔日的留恋，仿佛有一种风萧萧壮士出征时视死如归谈笑自若的壮烈。

晁陪天手轻轻摆动着，眼眶中闪过一道光芒，但那道亮光转瞬即逝，他的口吻有点苍然地叹道：

“云鹏啊，世易时移，你我一群生死兄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般血气方刚，任性胡为，刀枪中舔血的年岁。如今哪个不是两鬓染霜，手拙脚笨，儿女一群哪，凡事不为自己想，也要多想想他们才对呀！”

“大哥说的是，的确是今非昔比了。”

石云鹏望着花发早现的大哥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昔日那个叱咤风云，从不言弱的大哥如今怎么会变得谨小慎微，畏首畏尾起来，这，难道就是时间的磨砺吗。

晁陪天回望了石云鹏一眼，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那点意思，淡然地笑笑。

“云鹏啊，明天你就要替哥哥去办事了，你也知道这件事儿压在哥哥心头已近二十年，它就像一座大山似的压在这儿，沉甸甸的，随着岁月的流逝，变得越来越重，越发的让我喘不过气来，每每躺在床上闭上眼时，就能看到你大嫂失望的容貌浮现在眼前，好像是在责备说你只顾了自己享受荣华富贵，而置亲生骨肉于不顾，你的良心就不怕受到谴责吗？……”

晁陪天收敛起那份淡笑，表情变得凄楚伤感起来，言语中无不流露出自责和悔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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