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斐站在大司马的幕帐前，身上那再度穿着的褐衫短襟竟令他有些恍若隔世之感，尤其是衣衫里还透出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，这必是在祀陵尉署留存时节，那位娟儿姑娘浆洗的手笔，可自己这么一个肥壮粗莽的大汉倒散发出此等香气，未免有些大不自在起来。

受韩离之托，甘斐是要将关于此次洛阳之会，妖魔与人间息兵止戈的一应事体告之桓大司马。蓝本这事是韩离自己要来做的，可谁能想到前日忽然从半空里降下一位黄裙子仙女般的俏丽姑娘，说是有请鹰圣移驾裂渊国云云。甘斐并不认识她便是雅风四姝中的依依，却也知道裂渊国之请必是至关紧要，没奈何，韩离便随了那姑娘同往，却把这任务交给了他。总算他也曾颇得大司马器重，又一直是伏魔道的出众人物，由他相告，大司马自然也听得进往。

大司马随天子祭天庆春之行直到过了上元节后方自转回，却并不进府邸，与天子离开之后，径向庐江驻军之地而往。甘斐在大司马府门前扑了个空，还是多亏颜皓子拖着还没恢完整的翅膀，歪歪斜斜的飞奔疾赶，总算在建康外郊追上大司马，进到了这临时搭筑的大司马行辕幕府之内。

自从须昌城外一见，距此已半年有余，大司马的样貌却已产生了很大变更，坚毅秉正的眉眼印堂之上，竟已现出了几道皱纹；便是那与玄袍淄衣几乎同水一色的乌亮黑发，内中也有了缕缕银丝。不过那种雍容整肃，不怒自威的气势倒是依旧。

然而在听了甘斐由头至尾的讲述之后，大司马的神态并没有什么波折，给甘斐的感到，对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。

“就是这样……妖魔侵伐之举大有可能就此告终，是为人间大幸。”甘斐担心自己是不是还有些口齿不清，桓大司马没有听明确，所以在末了还特地重复了一遍。

“嗯……”桓大司马信手捻起桌案上漆槅中的胡桃干仁，放在口中，忽又想起甘斐，微笑着又抓起一把，往甘斐眼前一递，动作显得甚是随和亲切。

“诶。”甘斐也不客气，上前张开两手，满满接了一捧，一口咬下，在嘴里嚼得喀喇喇直响。两边侍立的几位公府剑客忍不住偷笑，乾家弟子说起吃来，那可是天下一尽，今天帐中当值的却是汲血天鹰超节豪、破军豪鹫翟翳和索命飞鸦尹靖，看甘斐这般就想起了昔日在军帐中乾家弟子们的饕餮吃相。

“妖魔无患，自是天下大幸。惋惜人间纷扰依旧不断，你看看，氐人进据洛阳，垂涎江东之心昭然若揭；东胡虎视眈眈，犯界寇边之举此起彼伏。说到底，还是大晋国力当强，才干真正保得苍生黎民。”大司马缓缓道。

这叫甚个话来？甘斐感到大司马说的言不及义，分明是为人族类尽脱此险，怎么大司马倒只转到了江东南国一隅？这不就是妖魔固然未必来了，氐人鲜卑人却依旧虎视在侧的意思么？难道氐人、鲜卑人、还有天下诸多外胡异族人便不是人了？

回想洛阳之战，晋将沈劲并五百壮士固然英勇尽伦，可抵抗妖魔的并不仅仅晋人一家，那以五千人马径击妖魔的鲜卑铁骑，难道不是义无反顾？那以数万兵众直往险境的氐秦雄师，难道又是别有居心了？在妖魔汹汹之势降临于前时，人间各国摒弃偏见，难得的携手并肩，怎么妖魔的要挟往了，人间又是一触即发，尔虞我诈之局了呢？

胡桃干仁当是由酥油炒制，吃在嘴里香脆适口，可甘斐渐渐感到不是滋味起来，眼见大司马心有旁骛，既不询洛阳之战的具体，也不问伏魔同道的近况，便是他那留在洛阳孤军困守的沈劲将军，也没有一字提及。

“甘好汉现居何处？”大司马从甘斐的咀嚼声察觉了他心里的些许异样，面作关心的问道。

“一直等大司马祭天回来，在建康城也没什么落脚地，便在那祀陵尉中呆了一阵。”

“这成何体统？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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