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堡的临空露台是俯瞰整片戮山风景的绝妙场所，眼下正值炎夏，

“哈，安律师果然能干，想不到这么快就帮我找回失散在外的亲生骨肉。”

代老先生满面红光，他怜惜地拍打着禾云青的臂膀感慨，目光也反复上下打量。

狭长的眼睛、微蜷的头发、健硕的体魄……一老一少的二人并肩前行，任谁都会不由感叹基因的强大。

虽然卷发是在安律师的吩咐与监督下烫的——禾云青原本长着一头浓密的黑发，现在他每每见到镜子里自己削薄的卷发，总觉得有些可笑。

“身材可真结实啊……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。还真亏你能找得到——安律师，这回我可得好好奖赏奖赏你啊！”

“哪里，我也是拜托的私家侦探。”律师谦逊地说道。

代老先生笑了笑，目光的焦点冲击聚集到禾云青的身上，他边走打听道——

“禾云青——啊，接下来应该叫代云青了。”他自顾自地说，“那么，这二十多年你都有些什么经历？”

“经历啊……自从被送进福利院之后便一直依照老师的指导筹备升学考，后被报送至华清大学，在大三的时候曾被派到德国去交流一年，毕业之后便从事慈善机构的运营工作。”

“挺有意思的。工作的具体内容呢？”

“联系有需要的科研机构，与他们共同组织动物实验，当然，如需要也会加入到一线亲自处理动物的饲养示意。”

这番伪证他已与安律师配合过无数遍，早就倒背如流，个中除了“福利院”与“慈善机构”是真，其余皆为一派胡言。工作也无外乎喂食蛇类、清扫蛇笼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内容。至于交流游学的目的地选在德国，也是因为代老先生深谙英文，生怕他要求用英语对话时穿帮罢了。

禾云青说得煞有其事，俊俏讨人喜欢的模样、配上高级定制西装的衬托，任谁都会心甘情愿相信他的言之凿凿。

当然，伪造履历并非他个人的主意，而是出于安律师的循循善诱。看得出他对代老先生的好恶相当了解，禾云青的这番话无疑颇得代老先生好感。

“不错，虽然时间不长，却是相当丰富的人生。看得出来你很努力，又有命运垂青，的确是代家继承人的不二之选。”

“您过奖了。”禾云青微微低下了头。

“实不相瞒，我已经草拟了一份遗嘱，要将自己的全部财产交由你来继承。”代老先生故作谦虚地问道，“你——没意见吧？”

恐怕没有人会对继承一笔巨额遗产有任何意见，禾云青与站位稍稍靠后的安律师快速眼神交流了一瞬，对方微微颌了颌首，表情满是野心勃勃。

然而最令禾云青在意的却并非遗产的事，面对一脸欣慰的六旬老人，他斟酌了一番言辞后问道：“您当年为什么会与我母亲分开？”

“什么？你母亲……”代老先生显得很不可思议，“叫什么名字？”

禾云青一愣，对方立刻解释道：“哎呀呀，我年轻的时候怎么说呢——太放荡不羁，常在外沾花惹草，结果把我太太给活活气死了。”他笑了几声，毫无歉意地说，“老实说你的母亲是谁、长什么样子，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。不如你报出她的名字，我可能还能回忆起些什么。”

他番话显然是内心的真实反映，如此坦荡地说出口，反而令代云青的一股无名之火发泄不出来了。代云青强忍住怒意，报上了母亲的名字。

“你说的是真正的姓名吧？”代老先生摆了摆手，“我是说她在俱乐部的花名，说花名的话我兴许还记得。”

居然将母亲与声色场所中那种廉价的女子混为一谈！禾云青简直怒不可遏。代老先生侧对着他望着远处的戮山山脚，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私生子正蓄势待发。

安律师在旁轻咳了两声，焦急地用眼神示意对方以大局为重。

禾云青咬了咬牙，姑且忍了下来。

“啊——对了。”代老先生突然想起了什么，他问道，“之前我倒是没有打听过你的感情生活——你有交往对象吗？还是说已经结婚了。”

“不，我目前还是单身。”

“那样就对了。”老人艳羡地说道，“一个人，独来独往，自由自在。如非有利可图，我是绝对不推荐婚姻的——说到底，女人的脑袋空空，作为容器倒是正合适——怪不得常有说法管那帮漂亮女人叫做花瓶。当然，我所说的容器，指的是下一代的培养皿。”

“哦？你就是这么看待我母亲的？”禾云青终于忍不住光起了火，虽然没有上升到肢体上的冲突，但他的语气依旧相当不好听了。

“你别误会。”老人依旧云淡风轻，像是在叙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，“不是针对你的母亲——我连她是谁都想不起来——我是说，所有的女人——都只不过是为了繁衍后代而存在的产物。”

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，禾云青只觉得脑袋中响起“嗡——”地一声，等他反应过来时，拳头已经砸在老人的鼻梁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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