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子之身。

她的美貌会叫天下猖狂。

竖方把她驱赶出境，同那些狐狸们生活吧。

……

离开自己的国家，离开那座宫殿。

压抑的色彩一下子爆发，世界的美景展面而来，简直让人目不暇接。

同狐狸们生活，他们比人类聪慧，也比人类单纯。

抬头依旧看不见天上太阳，可此处遍布阳光。

衣以侯习惯了黑暗，畏惧光。

所以她与那孤单的狐狸一道，那只七尾的狐狸，被他九尾的族亲们称为丑狐，可让人类来看，还是很好看啊，雪白柔顺的毛皮，那眼珠俊美清亮，流露出的万般神态，无需言语就能直达心底。

七尾的灵狐带着衣以侯经历一切，一切她不曾经历过的，一切她憧憬过的，一切她不曾想象过的。

会法术的狐狸总是神通宽大。满足一切女孩的一切愿看。

一切，一切，彼此是彼此的一切。

衣以侯弹着琴，七尾狐狸坐在树枝上看着她。

这不是爱情。

但这的确是爱情。

无关躯体、形貌。

只是神意的交错。

缠绵在蜜糖似的爱恨里，我和你，都无法自拔。

我记不清人们的话语，但你的每个字句，我都牢记在心，我的山盟海誓也都收躲在回想的宝匣里。

“丑狐，丑狐，作余郎君。春摘桃花，同饮甘醴。夏取梅子，若附若离。秋收谷粟，当户织机。冬砌火塘，燃之豆萁。朝度泗水，暮枕南山。余为静女，君似好郎。采蘋采蘩，君往余回。有狐绥绥，有女姝容。共修美事，嘉礼天成。”

衣以侯，爱上了丑狐。

成婚。

这下，普罗大众都听闻了。

衣以侯，是个女子。

天人尽色。

衣以侯，这三个字，有魔力，君王臣子，百姓百姓，闻之失神，见之夺魄。

安然于青丘的夫妇，他们复能安然多久。

……

溪水淙淙。

我在水畔浣衣，捣衣槌击打着粗布裁剪的衣衫，砰砰作响，就是这样的声音，简略的韵律，这就是我的生活，我的爱情，如若这样的曲调能永恒回响，那么我甘心它的那么的枯燥。

流水的反光里都是丑狐的样子容貌。

身后的树林，枯叶残枝被陌生的脚步碾碎。

都斋父。

他老了，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变得枯朽衰白，他的眼中没有了血丝，看着很真诚。

“……你的夫君……羽化回往了……”

都斋父，他的话，比一万个晴天霹雳更忽然。

丑狐怎么会抛下衣以侯，独自羽化往呢？

可冲到他们的小屋里，没有丑狐，只有一层迷幻的彩霞。

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是熟悉的，我亲手搭建的，连门框上的木刺，木刺上的指尖血都是清明确楚，可没了他，一切都陌生起来。

好陌生！

“……水伯有令……迎娶……第十七女……”

你们的话语，都斋父，同宫中的侍女们，我的父王，你们说的话，都太沉重，夹杂了太多。难道你们就不会感到疲累吗？

……

八百里红妆。

只为迎娶天下最美貌的女子。

衣以侯看着帘外的世界，超出敲锣打鼓的仆从，超出荒草稀疏的平原，超出哀凉的池塘，超出山脉，飞过云层。

天上的丑狐，你是否在看桃花？

春天到了，我们屋前的花枝上都缀满了妍丽娇柔的花瓣，它们飘落的样子真的似乎一场大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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