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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，雪霁初晴，一封来自户部小小仓曹的奏折被递上了长老院的案头，上称户部粮钱不足，寿宴难酬，中州赈灾之粮被人剥削，灾民动荡，蚕食大户，伤人无以计数。有人私下以糟米兑换东边大营的将士粮草，以致有人中毒身亡，四十一军半部哗变，逝世伤过万。世家大族狼口贪墨，中饱私囊。后面更是列举了一连串令人胆战心惊的数字。

一石激起千层浪，所有的帝都风雨，都由这个小小的户部催事而起。

紧跟而来的，是动作快得惊人的彻查和抽调，长老会秩序瞬间大乱，军部的火热檄文紧随而来，字字血泪，句句铿锵，各大氏族风声鹤唳，奔走运动。一个时辰之后，惊人的结论被呈上台前：中州赈灾一事，由京城府尹统辖，在赵齐上任之前，一直由穆合西风主管。粮部军部的调粮一事，是粮部总事宋端执掌，而京城高低无人不知这宋端是穆合氏前家主穆合云亭最宠爱的外孙，在穆合氏的地位可比嫡系宗子。帝都府尹亏空达黄金八十万两，粮部更是空账两千万金铢。

长老会当机立断，上表盛金宫，穆合家主穆合云夜长跪宫门，恳求天子开恩，并反咬一口，指出那名小小仓曹乃魏党一脉，所做数据皆属虚伪，不足为信。

盛金宫出人意料，封闭宫门不见来人。然而，就在穆合云夜长跪不起之时，一道密令被传出紫金乾门：穆合氏贪墨数额宏大，玩忽职守严重，特命皇三子赵齐领两万绿营兵马，查抄穆合府，缉拿一干人犯，如有反抗，就地正法！

就在赵齐带着绿营军兵马偷偷赶往穆合家的时候，尚私坊送来了订婚宴上的权贵华服，燕洵站在中厅，恭恭敬敬地恭送了尚私坊的礼官，礼金丰富，随行职员一律打赏。

西贡进献的宝络佳衣，享誉天下的苏瑾盲绣，蟒龙盘踞，五爪狰狞，光华残暴的金丝绣线款款勾画，几乎要将那些眉眼都回生一般。楚乔蹲下身子，为燕洵扣上绶金宝锦玉带，浓郁的苏合香刺进鼻息，连呼吸都不再顺畅。

屋子里很静，下人们都已散往，楚乔的身影在灯火之下显得有些孱弱，脖颈白净娟秀，耳郭雪白可爱，胸前微微鼓起，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扮起男人来惟妙惟肖的假小子了。

燕洵轻轻吐气，缓缓问道：“阿楚，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？”

楚乔站在他的背后，为他收拾后面的肩带，闻言回道：“不记得了。”

燕洵一愣，还认为是她不愿意说：“你也快要十六岁了，也要行及笄之礼了。”

楚乔摇头，“我要那些讲究做什么。”

燕洵顿时噤声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，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
楚乔绕到他的对面，皱眉看着前襟的青海云青图，上属的一角，有一处透丝，不知是尚私坊有意为之，还是无意疏忽。

“脱下来，我把丝线钩回往。”

燕洵愕然，“你会这个？”

楚乔微微挑眉，看着他，“你小时候的衣服都是谁补的？”

女子灯下坐，双眉蹙拢烟。

燕洵的思绪似乎一下子飘远，怎么就忘了，那些个冰冷的雪夜，屋子漏风，严冷阴森，女孩子坐在炭火盆边，就着微弱的烛火，一点一点地绣着宫廷贵妇们的锦帕衣衫，以谄谀那些偷懒的尚衣局奴婢，博得那么一点点可怜的食品和火炭。

他还能想起她的姿势，弯着腰，身子小小的，有时候困得实在睁不开眼睛，就趴在膝盖上稍稍睡一小会儿，侧脸很安静，从不抱怨。

这些年，他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不往回想曾经的那些过往，畏惧因那些事情让仇恨蒙蔽了他的理智。于是他竟然忘记了，那些孤单跋涉的时间里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是如何扶植着自己挺过来的。她为他煮饭缝衣，她为他看风放哨，她为他寻医问药，她让他剃往那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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