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：“蒙将军这样做，不怕圣上和长老会齐齐怪罪吗？”

“怪罪与否，本帅一力承担，不劳你来操心。”

蒙阗转过身来，看了眼被众人狠狠压抑在下面的孩子，无声地叹了口吻，然后转过身往，将欲行刑。

然而就在这时，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，黄奇正身为监斩副官，缓缓走上前来，半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：“蒙将军，来此之前穆合大人曾吩咐过，如事情有变，就将这个给将军您看。”

蒙阗接过文书，只看了一眼，面色登时大变。

将军站在台上，许久，终于转过火来，沉重地看向燕洵，缓缓说道：“燕世子，请你别再固执，是与不是，你只需点一点头。他们都是你的父兄亲人，只有你最有资格辨认。”

燕洵的身材被人压在地上，全部人再也看不出是那个昔日里英姿飒爽的燕北世子，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冤魂，布满了嗜血的仇恨和杀气。

蒙阗看着少年倔强的眼睛，终于无奈地叹了口吻，沉声说道：“既然燕世子抗旨不遵，就别怪本官秉公办理了，来人，将他拖上来！”

“慢着！”

长风倒卷，黑云翻滚，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。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往，只听清脆的马蹄声陡然从紫金门的方向传出，白衣雪貂、墨发如水的女子策马而来，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：“我来验！”“母亲？”

血泊中的少年陡然回过火往，看向那个高居在马背上的女子。女子白衣胜雪，水袖如云，满头墨发披散在身后，好似质地尽佳的怀宋墨缎，一张素颜犹若白莲，眼眸温柔如雪山之巅的清泉，就连眼角的丝丝鱼尾纹也显得温柔安静。

女子翻身下马，径直走到燕洵身边，两侧的侍卫们仿佛停住了，竟无一人上前阻拦。

女子将燕洵的头抱起，用雪白的衣袖轻轻地擦拭少年染血的面貌，淡如云雾地扯开一个热和的微笑，“洵儿。”

燕洵的眼泪瞬间滑落，这个之前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的少年瞬时号啕大哭，他牢牢地抓着女子的衣袖，大声问道：“母亲，为什么？到底出了什么事？”

“洵儿，”女子温柔地擦往他眼角的血块，轻声问道，“你信任你父亲吗？”

燕洵哽咽地点头，“我信任。”

“那就不要问为什么，”女人抱着孩子，眼睛安静地在观斩台上那些贵族的身上逐一擦过，轻声地说，“这个世界，不是一切事情都可以说明确原因的，就像虎吃狼、狼吃兔子、兔子往吃草一样是没有道理可言的。”

“母亲！”燕洵陡然转过火往，冷眼看着那些衣衫华贵的贵族，一字一顿地冷声说道，“是他们吗？是他们害了燕北吗？”

少年的眼神凌厉如同冰雪，刹那间刺透了狂飞的雪雾。那一瞬间，所有的帝国权贵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冷战。他们看着那个面容秀美空灵如兰的女子，只见她清淡地笑笑，拭往孩子眼角的泪水，“洵儿，不要哭，燕家的孩子，是流血不流泪的。”

“蒙将军，我来验尸吧。上面的那些，是我的丈夫、儿子、女儿，我的亲人，信任在这天地间，再也没有一个人比我更加有资格来做这件事了。”

蒙阗眉头紧锁，眼睛里有玄色的暗流在激荡翻滚。看着女子如花的素颜，这个帝国最为铁血的军人忽然间说不出话来。那些跌宕风云的往事像是潮水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飞奔而过。

他还记得那年早春，他和世城，还有如今那个连名字都不能直呼的男人一起，在卞唐的净水湖畔，邂逅了超凡脱俗的女子。那时的他们，还是那般年轻，女孩子撑着船，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衣裳，卷起裤脚，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腿，大笑着冲着三个看傻了眼的少年大声地叫道：“喂！你们三个大个子，要上船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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