冽的声音回荡在荒野上，没有人说话，他们都仰着头，眼力灼灼地看着楚乔。

楚乔忽然跳下马背，手指着士兵们大声喝令，声音尖锐凌厉，好似赫赫战鹰，“是回头当独裁者的帮凶，受背叛誓言的叛徒的嘲笑？还是放弃我们的亲人，独自逃命？抑或冲向前面二十倍于我们的敌人，博得一个军人应有的尊严和荣光？”楚乔仰头大吼道，“战士们！你们想活命吗？”

“想！”

不管是军人还是百姓全异口同声地厉吼，声音穿透云层，惊散了上空回旋的飞鸟。

“你们想当叛徒吗？”

“不想！”

“在逝世亡和当叛徒中选一样，你们选择什么？”

人们高声狂呼道：“誓逝世不背叛大同！”

楚乔迎风而立，高声呼道：“战士们、乡亲们，追随我、屈服我，听从我的号召。假如要逝世，就让我们用自己的鲜血来诠释大同的最后一次荣光！头可断，血可流，我们的信心永不熄灭！燕北万岁！大同万岁！我们的自由万岁！”

山呼海喝同时响起，千万双手举在半空：“大人万岁！”

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很早，才玄月就降了雪，轻飘飘的一层，像是春季里牧草中开出的小朵白花。

夏军又一次退了下往，这已经是他们围困的第三天，想象中的大规模冲击并未如期而至。赵飏很谨慎地围住了龙吟关口，拦阻着楚乔将欲前行的脚步。他此刻的想法想必十分复杂，既畏惧是燕北设下的一个骗局，又畏惧真的是燕、楚反目错失了这个杀掉楚乔的机会。毕竟这两年来燕洵、楚乔不和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，赵飏不可能一无所知。

夜里，大风横过，楚乔站在一处高高的土坡上，远看满目疮痍的战场，夜里的熏风扬起她妖娆的长发，像是一群随风飞舞的蝶。

战斗已经绵延了三年整，龙吟关修筑得比雁叫关还要高上几丈。两军中心的大片荒野一片萧瑟，秋草高及半腰，白色的霜雪落在草屑上，秋风过处，簌簌作响，好似一片雪白的海浪，在月光的照射下幽幽地反射着银白的光，美得晃眼。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，掠起渺小的雪雾，一只乌鸦的利爪轻飘飘地低扫过草丛，掠起一物，幽白闪耀，转瞬逝往。

尽管只是一眼，楚乔却已看出那是何物。她的眼力再一次投向眼前的白色草浪，一丝哀凉和厌恶感从心底缓缓生出，在这万千摇曳的触手之下，又埋葬了多少年轻的白骨？

战斗，像是噬人的巨口，鲜血淋漓地吞噬了无数鲜活的生命，浊世苍凉的风横穿过破碎家庭的屋檐，留下呜呜的声响，像是孤魂于九泉之下发出的哀声哭泣。而她，是否也是这灭世刀锋之侧的一名刽子手呢？

“阿楚……”黑暗中，依稀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轻唤，“阿楚啊……”

那是过往两千多个黑夜里曾听到的声音，少年依偎在她身边，为她拉好被子，轻声地问：“阿楚啊，冷吗？”

当年冷风萧瑟，力透窗纸，外面冷月如霜，洒地苍白。

飞鸟横渡，暮雪千里。

或许，人的一生就是一局看不透的棋盘，前路迷茫，四面碰壁，你不知道该在哪里落子、该在哪里收手。既然已经开局，就要奋力进行下往，可是终极，也许你曾全力奋斗，却离成功越来越远。

她缓缓闭上双眼，万水千山在脑海中穿越，恍惚间，她似乎看到了那么多人的脸孔，正直温和的乌先生、淡定睿智的羽姑娘、生动聪颖的缳缳、仁慈敦厚的小和、为了示警而逝世往的薛致远、为保军旗被斩杀的文阳，还有风汀、慕容，挥动着战刀独自一人冲进敌营被万箭射杀的乌丹俞，活着和逝世往的秀丽军战士，不计其数的尚慎、回回、北朔百姓，甚至还有自杀谢罪的曹孟桐，还有那些迂腐的大同长老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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