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晚上，清辉苑里点起了灯，看上去倒比白天的死气沉沉好了不少。郦碧萱称病不出，并不在席。因为有两个娘有孕在身，郦誉破例让几个娘也落了座。

苏太君吃了一半，就推说自己身体不适，要回去歇着。她一离开，小辈们就放开了，一时间觥筹交错，莺声燕语不绝于耳。几个娘纷纷使出全身的解数争夺郦誉的欢心，只有周娘握着白玉酒杯，黯然坐在边上。

郦府的新管事采买了一批混着、檀香等物的蜡烛，全都供给了清辉苑。他们边上点的，就是这种蜡烛。烛光混着香甜馥郁的香气，充塞了整个房间，郦书雁莫名觉得，这里令人昏昏睡。

苏娘捧起一杯酒，起身向郦誉唱道：“妾心有三愿。一愿郎君千岁，二愿妾身康健。三愿如同梁上燕，岁岁年年常相见。”

说完，她连饮三杯酒。郭娘扑哧一笑，道：“妹妹放心就是，上天总是偏着好人的。常做好事，自然长命百岁，何必诉诸神佛？”

苏娘脸一变。她回过头，利地笑道：“人聪明，想的也多。我可没那么多花花心眼儿，是天字第一号的大俗人。看见什么好的，就希图着什么罢了。”

艾娘也柔声说道：“是啊，郭妹妹，酒席上的话何必当真呢？”

又是一句不咸不淡的话。郦书雁停下了和郦绰的小声交谈，转过头看向她们三个。

郭娘拿起手绢在嘴唇上按了按，说道：“苏妹妹说自己愚鲁，我可要羞愧死了。谁不知道，苏妹妹在府里耿直仗义，又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？”

苏娘洋洋得意地一笑：“过誉了。”

苏莺儿果然还和过去一样愚蠢，郦书雁暗道。她和郭娘一起生活了这么久，难道还听不出郭娘的弦外之音？

郭娘笑道：“只是，这仗义之心太豪迈宏大，活活把一颗玲珑心撑得也大了。不然，恐怕妹妹真就成了个完人。”

言下之意，就是苏娘在聪明、义气上，两样都不沾边。苏娘当然不愿意，变了脸：“想必郭是个完人，才能如此批评小妹。”

郦书雁见郭娘语塞，挟了一筷玉带虾仁放进口中嚼了嚼。她把虾仁吞咽下去，见郭娘还没想出话来对付苏娘，加入了z局：“不知道苏娘做闺女的时候，听没听过《李娃传》？对郑生作何感想？”

李娃是前朝的女，出身风尘，颇有豪侠之气。她偶然资助了一位贫穷书生，想不到那位书生金榜题名，高中状元。那书生中了之后不忘恩义，娶了李娃为妻。这件事被好事之人传得尽人皆知，女子大多是夸赞书生有有义，男子却喜欢为这书生可惜，叹他没娶上公主、宰辅千金之类。

苏娘想了想郦誉的看法，说道：“听过。分有轻有重，郑生为了这几百金居然娶风尘女子回家，也太不自重了。”

她还以为这句话能讨得郦誉的欢心，谁知郦誉的脸猛地一沉，异常难看。郦书雁佯装失笑，说道：“这话说得，好像娘中过状元似的。”

“不错，你一个道人家，懂得什么？”郦誉一拍桌子，喝道，“好好吃饭！”

苏娘委屈地看了郦誉一眼。直到余光扫见周娘，她才猛然醒悟。——郦誉又何尝不是被迫娶了一个娼，他听见自己这么评价郑生，一定是以为，自己对他有所不满！

苏娘有苦说不出，也不敢和郦书雁做对，从桌子底下狠狠踩了周娘一脚。周娘身子一颤，桃花一样美貌的眼里泛起一层薄雾。

“又是怎么回事！”郦誉不耐烦地放下了筷子。

周娘本来想起来谢罪，起身时看见郭娘裙子上洇出的血迹。她指着郭娘，失声道：“血，有血出来了……”

“什么！”

郦誉登时变。他对郭娘和周娘不上心，对她们肚子里的宝贝却是在意极了。郭娘看见自己身下血如泉涌，眼睛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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