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常居疑几枚“冰浸沙”毒针刺得康浩陵半身麻痹，挟着司倚真，深入北霆门后山，在山溪旁布置下失足灭顶的假象，又带着司倚真逃了半个时辰，才气喘吁吁地放了她，疾声盘问：她在弥确堂外，何敢发出那样的惊人之论？

司倚真看常居疑一脸郑重，对自己几乎是有些害怕，也不由得诧异。她年少识浅，那些话完全是一时兴起、脱口出，哪里有甚么深意？觉着这老头有些可悯：“他性子顽僻，令我大受折磨，可是他心中的痛苦，不准比我身受的严重多了。”

当下依着常居疑的几个提问，淡然答道：“我师父是个地方商贾，还很年轻，比冷云痴可着一辈。家师出世时，老先生已在西域大展鸿图，他又只在南方做生意，名字出来，老前辈绝不会听过的。他让我学的武功，也是粗浅得很。我那些话，只不过一时的念头，没有人教过我。我年纪，话冲动，也不是有意顶撞老先生。”神态不卑不亢，提及武功时，只“师父让我学”，并不透露真正的师承。

常居疑见她一改顶撞本色，得如此恭诚，突然叹了口气，表情仍然颇为戒慎，点头道：“你这女娃娃是个识相的。你师父做些甚么生意？家里爹娘又是做甚么营生？”

司倚真道：“我是孤儿，师父收养了我，便如同我阿爹，我家里是开矿的。你别误会，我对矿冶是一窍不通的。连我师父，也只是守着前人的产业，一应杂务，都交给工头打理。”

常居疑瞪视她半晌，大声追问：“你是，你那些甚么大陶锅、甚么高炉、甚么炎热火场的，都是自个儿胡思乱想出来的？”

司倚真微笑道：“是，都是胡思乱想。”

常居疑“嘿”了一声，叉手评论：“有这份悟性，也很不容易了。可惜啊可惜，这样的人，未来不是被歪理给蒙骗引诱、走岔了道，干出种种大违初心的事情来；要么便是坚持初衷，却不合时宜，为世人所轻贱。两条路都没有好下场！”

他出这么重的话，椎心刺耳之至，但司倚真只笑了笑，道：“我没甚么可求的啊。且我是女子，没法子去争甚么名利，想来世上没有甚么引诱得了我。若我不做坏事也遭世人轻贱，只求问心无愧，那也没甚么。”

常居疑冷笑道：“无知儿，大言不惭，长大你便知道，世事哪有这样容易。”

司倚真见他一脸晦气，眼中却透着几分赞许，大了胆子，道：“明知不合时宜，却其志不改，这才叫不易呢。常老先生，你这一生对此体会殊深，怎么也不勉励一下后辈，却只顾着教训我。”

这话是不折不扣的当面奉承，她着有些不好意思，终是忍不住一抹俏皮笑意，颊上一个酒窝陷了下去。

常居疑脱口而出：“你怎知道我——”顿了一顿，傲然道：“我不求世人明白我，却也不去勉励后辈走上我这路子。我从前太过天真，曾以自己心中的职志去教诲学生，岂知到头来，反遭唾弃背叛。哼！你们这些聪明娃儿，自恃才高，终将被聪明所误。”

司倚真寻思：“一番心血白费，反遭学生唾弃背叛，那定是伤心得很了，可他看起来气愤远多于伤心。他向康大哥他的名字含意，不可轻信世人，他的一副乖戾脾气，不定半是从这事而来，另外一半，自然是他不知何故，被俗世认为不合时宜了。”柔声道：“常老先生，你毕生钻研钢铁水土之性，为的是甚么、有甚么抱负，给我听听，好不好？”

常居疑冷然道：“我的毕生绝学，尚不在此。”

司倚真更加好奇：“那么却是何事？”

常居疑不答，盯着司倚真：“我问你，你我铸炼房应当广造器用，切合民需。凭甚么我钻研出来的道理，便要用于制造器物？只知其‘用’，不明其‘理’，这与庸碌工匠又有甚么分别？”

司倚真摇头道：“我没应当只知其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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