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：鸡窝煤

四、曾其不能

煤矿都是国家资源，未经有关部门批准，是不能随便开采的，正因为是这种没开采价值的鸡窝煤，政府才不管了。像这个鸡窝煤，吴能听他三舅也是手续不全的，主事的跟有关部门打过招呼就开挖，国家也不投钱，也无暇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，下面的人就自己搞起来，多少能有点效益。

吴能来后，才晓得这个鸡窝煤既无设备，也无技术，就靠着两个师傅在里面找方向。他们原来就在这个鸡窝煤干过，据对矿脉也有点了解，晓得煤层的走向。其实啥仪器都没有，就凭点经验在那里干，有时挖了几天，碰到全是矸石。全白挖，也没办法。有煤就顺着挖下去，没有了就换一个方向挖。

他们的运煤方式和工具同样简陋，完全是很原始的劳动。利用楠竹片的坚硬和光滑，像轨道一样铺在地上，再浇上水增加润滑，减少竹船的阻力。那一船煤块约二三百来斤。人将绳套套在脖子上，从胯裆间穿过去，拴在竹船上，人像牲口一样把煤拖出来。

吴能看出李轼对这个鸡窝煤失去了兴趣，就对他：“原来我也是奇怪人为啥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。在这种活棺材似的地方呆一段时间，我多少有些体会，跟老子人到了这种田地，啥想法都有，啥事都想得出，干得出。我们刚才左拉中的情节，其实就是扭曲环境中的扭曲行为。”

看李轼没出声，吴能又开了：“真的，我在这煤窑里呆了快半年，跟老子在里面时特别憋气。我有时还真想象狼一样，抓住一个人的脖子咬，就像咬仇人一样，咬到他出血心里才解气。可惜我也没有仇人，有时抡起镐头挖煤就像出气一样安逸，有这种类似的感觉。那些矿友还我肯卖力，其实他们不晓得我心里咋想的，连气都不晓得往哪个身上出，你憋气不憋气，我就发狠挖煤。人都成牲口了，跟老子你还用得着穿裤子吗？”

吴能一席话得李轼哑口无言。李轼这次来原本就是想实地看看，因为吴能劝过他来这里挖煤，煤矿在青山绿水环抱中，一起挖煤的人都是憨厚的农民，极好相处，运气好时一个月能挣到四十多块钱。不过，他看到和听到的已经使他打消了来的念头。吴能看李轼在想事，晓得他犹豫，就：

“你不来也好，实话我还没有那样大的面子。这还是我求的三舅，他倒是答应了，但也没有死，到头他就是一个管账的不是管事的。等你想来时，不定还不行了，想来的人多得很。这些农民就特别愿意来，不信你问老李。”

“跟老子那还用嘛！想要来的人争得打破脑壳，现在是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，两条腿的人好找哇。我们都巴不得能来。要跟田头地头的活路比，当然是挖煤苦，危险还大得很。你会问我们干啥子还愿意来？这样跟你，****的虽然是苦，但能有钱进哇。我们挣的钱还得往生产队交一部分，剩下的才是各个的，就这样也比在生产队干活路挣得多。”

李轼晓得他的这个道理，这跟宗陵的是同一个原因：生计所逼。

老李完话，站起身，跟吴能打个招呼，你陪陪你的朋友，我得先进去。他走向洞口，弯下身子，拖着竹船爬进洞口。

吴能目送他进去，回头对李轼，别看这样恼火的地方，不缺人。这事等你想好了再，跟你另外一件事

原来吴能听那两位挖煤的老师傅过，他们这个煤洞连接着另一个洞。那个洞穿过了河底，可以通到河的对岸去，在河心最深的那一段，可以听到上面河水奔流冲击的声音。吴能兴致勃勃地问：

“咋样，有没有兴趣，跟我一道去找找看？

“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好耍。我是想看能否在你这里混一碗饭吃，不过看你这个样子，我已经不打算来。探洞的事，迷路了咋办？洞子塌了咋办？有水冒出来咋办？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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